“‘战争一旦开启,就必须贯彻到底,因为杀戮一旦发生,就无法挽回。为此,战争的义理必须在开战之前就确定,’”洛肯读道,“‘但如果是对付恶魔的战争,那便无需其他,仅对付恶魔一条便可称大义。’出自277世纪的一份战斗宣言。”
洛肯放下辛德曼的笔记本,又翻回去一两页。
“这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,凯瑞尔。来自旧夜深处,”他说,“很精彩,我敢肯定,可我还是不确定这一切有什么目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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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不确定,加维尔,”辛德曼道。他已经解释过一次为什么要做这些事,他不想再重复了。雨点打在大厅高处的屋顶上,并非雷声的惊雷在外面隆隆响起。众人聚集在昏暗的图书馆中,围在一个小角落里的一张书桌旁。辛德曼疲惫地坐着。毛尔倚在书架上,双臂交叠。年轻的档案管理员怯生生地缩在两人身后的阴影中。三个人看着灰甲的阿斯塔特检视书籍和笔记。
“‘这块红石下有影子,请走进这块红石下的影子,我要指点你一件事,它既不像你早起的影子,在你后面迈步;也不像傍晚的,站起身来迎着你。我要给你看恐惧在一把尘土里。’【1】”洛肯从笔记本上抬起头,“什么是这个?”他问,“为什么要记这个?”
辛德曼耸耸肩。“我不知道。当时可能有什么共鸣吧。这是监军当时喊出来的,我只是把它记下来。”
他看向一边的毛尔。
“你有印象吗?”他问。
她摇摇头。她还在盯着洛肯看。“你还没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,”她说。
在他左边,辛德曼感觉到年轻的档案管理员进一步躲到了书架的阴影中。阿斯塔特的装甲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与污垢,简直把她吓坏了。除了畏缩在一旁,呆呆地盯着他看,她什么也做不了。
洛肯看向毛尔。他将头盔摘下,放在书桌上。这没有丝毫降低他的威慑力。
“没什么好解释的,”他说。
“我只是好奇,”她问,“按理说,你现在不该在什么地方打仗么?”
“本来是这样,”洛肯道,“我原以为是这样。我当时在执法官之门。它的中心。和一队多恩的人一起赶赴永恒者大道的战斗。”
“然后?”
“我听到了枪声,就在附近。我去帮助你的同事,阿尔博恩,是他吧?阿尔博恩。我去给他帮忙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翻到下一页,“95世纪的寓言诗?认真的吗?”他问。他疑惑地看着辛德曼,耸了耸肩。
“然后发生了啥?”毛尔问,“你和阿尔博恩在一起?”
“我认识你很久了,加维尔,”辛德曼道,“你在无法理解事实的时候,说话就总会犹豫。”
洛肯望向他。“那不是真的,凯瑞尔,”他说道,“一切都破碎了。”
“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,”辛德曼道。
“我刚才有一部分没说,”洛肯道,“我本来在执法官之门。我听到附近的枪声。我去帮阿尔博恩。紧接着,我突然就出现在天鹰大道的学者会馆处。阿尔博恩就在那里。”
“执法官之门离那儿有24公里远。”毛尔说道。
“是20公里,不过这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我只走过了一街之遥。”
“你肯定失去了时间概念,”毛尔说,“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——”
“不,”洛肯道。
“脑子断片儿了——”
“不,”洛肯重复道,“我考虑了所有可能性。疲乏。困惑。音波冲击。但这种情况一直出现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?”
“我在天鹰大道上和阿尔博恩失散了。我们当时在找琪乐。我本以为我正在往莲花门走,但接着我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泰拉尼克大道(the Via Terranic)上。于是我又尝试了一次。我走到泰拉尼克的两条街外,结果就到了墨托梅城墙。皇宫中相隔甚远的各个部分相互交叠在了一起。不管我走上哪条路。这种情况出现了许多次。就在最近的一个小时里,我从狮门走到了皇庭区,接着又到了圣所。这几个地点相距数百公里。”
“可永恒之门已经关闭了——”毛尔道。
“就在最近的一个小时里?”
“现在是什么时候?”洛肯问,语气与其说是在询问,不如说是在质疑。
“所有时钟都停了,先生,”档案管理员鼓起勇气,从阴影中悄声说道。洛肯看了她一眼,吓得她又缩了起来。
“她说得对,”他道,“这是第一次有人做出正确的表述。时钟已经停止。时间与维度都已断开。我有一个想法,之前对阿尔博恩说过一次,这次再和你们说一遍:亚空间已经深刻地渗入了我们的世界中,一切都因此而变化、贴合、扭曲了。本不该相连的地区连接在了一起,彼此融合。这个皇宫……我怀疑这整个世界……都在融化重组成一个疯狂的迷宫。时间已经停止,距离毫无意义。”
“这是……对付我们的武器?”毛尔问。辛德曼第一次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恐惧。“敌人的巫术力量,摧毁了我们的——”
“确实有这种可能,”洛肯道。“可能是猩红之王的手笔。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。他们用这最后一击来使我们陷入疯狂,好确保他们的胜利。但如果你问我自己的看法,我并不这么认为。我认为这是一种症状(symptom)。是战争的副产品。我那被诅咒的父亲引来混沌的全部力量,将它释放到泰拉上。整个世界正在被非物质所淹没,我们周遭的物理定律也正在改变。首先是梦境和梦魇,还有实物,接着无生者也出现了。现在,现实的织物本身开始解体。混沌已经感染了泰拉,正一边将我们拉进它的怀抱,一边用它自己的规则重组泰拉。”
档案管理员突然哭了出来。辛德曼起身安慰她。
“所以你就是这么到这儿的?”他问。
“当我发现自己身处圣所时,”洛肯说道,“我本打算去德尔斐城墙战斗。可每次这么做,我最后都会来到一个雨中的院落里。每一次都是一样的院子。旁边就是这栋建筑。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让我来到这个地方。所以,第四次的时候,我就顺着走了进去。然后就遇到了你们。”
“你是说你觉得自己是被引导到这里来的?”毛尔问道,“被谁?什么东西引导了你?”
“是某种事物,”洛肯道,“一开始,全都是随机的。但自从我到达圣所之后,其中就出现了规律,我将之视为一种迹象。有什么东西想让我去冷厅。我怀疑是掌印者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是他的亲选,而他在过去几周里经常出现在我脑子里。但他总是和我说话,让我知道他的存在。我不清楚为什么他现在不说话了。我想让他告诉我他需要我在这里做什么。我原以为一进来我自然就会知道了呢。”
“但你现在还不知道要做什么?”毛尔问。
“或许和你们的工作有关,”洛肯说,“但可能连你们也不清楚其中的原因。”
“他最后对你说的话是什么?”辛德曼问。
洛肯耸耸肩。“战斗指令,几天前的事了。没什么和现在相关的。他只是在亲选的头脑中植入各种命令,以这种方式派发任务。你可以想象得出来,他很忙。”他停顿了一下。
“但我有件事要说,”他补充道,“在我还在执法官之门,前去帮助阿尔博恩之前,有一句话突然跃入了我的脑海。非常突然。我感觉好像是你多年前在复仇之魂上给我引用过的,那时你还是宣讲者,而我是你的听众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这句话。”
“在那些日子里,你是个值得嘉奖的学生啊,加维尔,”辛德曼露出悲伤的笑容。他拍着档案管理员的肩膀,掏出手帕好让她擦干眼泪。“那句话是什么?”
“‘在混沌之中,我终于发现,在我心中,有着不可战胜的平静。’【2】”洛肯道。
辛德曼皱起眉头。“我不记得我说过这句话,”他说,“我甚至不确定这话是谁说的。是保尔·科图斯·瓦里克么?”
档案管理员边擤鼻子边说了些什么。
“加缪(Camus),【2】”她又更大声地说了一遍,“是加缪。”
“我没读过这人的东西,”辛德曼道。
“这里有一份抄本,”她道。
“所以你其实会读啊?”辛德曼问。
她脸红了。“有一些吧,我承认。”
“这里确实有一份抄本,”毛尔道。
他们都看向她。她举起她的数据板,将屏幕转向他们。
“我写下来了,”她说,“当时我懒得喊,就自己抄了。这是在洛肯进来前我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。”
屏幕当中写着一行字:在混沌之中,我终于发现,在我心中,有着不可战胜的平静。
【1】出自英国诗人托马斯·艾略特(. Eliot)的《荒原》。
【2】网传这句话的出处是法国作家加缪,但是实际上出处有一些存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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